黄老师和他的前妻

黄老师和他的前妻

◎刘绪忠

“喂，是宣传科刘科长吗？我是住院部收费处小李。刚刚有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年人硬要为六病区9床患者黄志强老人结账，声称是其母亲叫他来的。”

我到了六病区护士站，找到了护士长说明来意。护士长立马想起护士小曹说，昨天就有位吴姓老太太托她给黄先生送了一束鲜花和一篮水果。于是我又来到患者黄先生病床前，看到他是老泪纵横，哽咽着说：“她是和我已解除婚姻关系的前妻吴芳啊！”说罢，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珍珠滚了下来。一直陪伴在他身旁的妻子听了这话很是不悦，冲着黄先生说：“我对你哪一点照顾不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念念不忘？”老黄听她这话，有点动怒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能说忘就忘？再说人将至死，就是想念前妻过分吗？”他说着说着，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那时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从淮阴高中毕业的黄志强回到了养育自己的家乡吴方塘大队，和父母一起干着整天和土坷垃打交道的农活。一年后的秋季，公社中心小学缺一位老师，而当时淮阴中学毕业的高材生黄志强，自然成了最佳人选。于是他很顺利地到公社中心小学当了民办教师。不久，便和本生产队的“一枝花”吴芳恋爱成婚。邻居们见长得出水芙蓉似的吴芳嫁给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病病歪歪的黄志强，都说“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在当民办教师的那些日子里，家里的几亩责任田耕种几乎全由吴芳一人打理。虽然很是辛苦劳累，但晚上有个心爱的男人陪伴，再苦再累也无怨无悔。让他最难忘的是一天晚上，一钩弯月高挂在天上，大地一片洁白。他从学校下了晚办公回到家里，一看，两个孩子睡得正香，妻子却不见了。他找到了干渠南自己的稻田地里，见妻子一个人正趁着月光挥镰割稻。他劝妻子回家，妻子不肯。他只好找来一把镰刀帮助割。可是妻子硬把他的镰刀夺下，要他回家睡觉，并说：“俺累一点没事，要是你累坏了，耽误了工作，人家会说话的”。当妻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鸡已叫了三遍。看着妻子黑瘦的面孔，他猛地把妻子揽入怀中，发誓要和她“白头偕老”。

时光一晃到了七十年代末，我国恢复了全国统一高考，黄志强第一年参加高考，并有幸被淮阴师专录取。三年后毕业分配到家乡的县城中学任教。人要是交上好运，往往会喜事连连。又过了几年，他赶上了落实农转非政策，妻子和两个孩子都转为城镇户口，来到了县城工作生活，村里人都羡慕他一家过上了“天堂”日子。

那一年，黄志强调到一所城郊中学，担任初三一个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有段时间，黄老师发现班上有个叫杨柳的女学生整天和一帮不散不四的“小混混”混在一起，动辄逃课去网吧打游戏，吸烟喝酒啥都来，学习成绩直线下滑。许多人认为这丫头无药可救了。但黄老师不愿意放弃，他认为孩子这年龄段正处于判逆期，可塑性很大，及时挽救还是可以回头的。

一天傍晚，黄老师独自一人来到了县公安局的家属区，几经打听才找到了小杨柳的家，正赶上杨柳母亲下班回家。黄老师一进屋，就发现客厅条几柜正中央放着一警察的遗像。后来他了解到杨柳的爸爸是一名刑警，在一次追逃毒贩中，不幸被罪犯击中，壮烈牺牲。黄老师向杨柳妈妈通报了在校情况。杨柳妈抹着眼泪说：“这些情况我了解，但是我很无奈。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要上班，又不能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怎么管？”黄老师深表同情，坚定地说：“尽管如此，也不能放任不管啊？”他表示要和杨柳妈一起管。并分了工，“杨柳在学校由我管，回家就由你管，相信一定会管好的。”杨柳妈对黄老师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黄老师说话算话，整天向探头盯着小杨柳在校的一举一动。到晚上还要电话询问杨柳是否到家？只要没到家，就和杨柳妈去县城网吧、游戏室挨个找，无论多晚都要把她找回家。通过一阶段的跟踪管理，小杨柳终于离开了那帮“小混混”。黄老师又为她额外“开小灶”辅导功课，小杨柳的学习成绩直线上升，后来还考取了县城高中的免费生。杨柳妈对黄老师由起初的感恩戴德到后来的渐渐产生爱慕之情，一次酒后越界竟意外怀了孕。

一天晚上，黄老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还一声接一声叹气。妻子听了，顿时感觉有点反常，就问“你是怎么啦？赶快说出来，让为妻和你一同负担。”黄老师听了这话，才敢把学生杨柳妈有染并意外怀孕的事说出来。妻子听了，先是感觉头脑发懵，但马上又镇静下来。她问，对这事你打算怎么办？黄老师分析说：“要是对杨柳妈怀孕一事置之不理，她有可能以侵害烈士遗孀为由将我告上法庭，那我不仅要接受处分甚至可能被判刑入狱。还有一种可能是与你离婚和她结婚，则有可能相安无事，平息风波。”但你对我恩爱有加，为我生儿育女，我真的是难于启齿。妻子抹着眼泪说：“事已至此，我不依了你还能有啥好法子，再说，你也是为了挽救烈士子女，在行善好事，我哪能为了个人私利而不明事理啊？”

黄老师听了妻子这话感激万分，再也忍不住了，和妻子又是一阵抱头痛哭。边哭边对妻子说：“离婚后，我对这个家不会丢下不管的，我会把他们培养成人。”第二天黄老师和妻子就到县民政局办了协议离婚手续。

我看着眼前极度虚弱的黄老师，感慨万千。我知道黄老师非常想念他的前妻，但我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黄老师的现任老伴，只能默默地离开，记下这件事。

作者简介：刘绪忠，江苏泗阳人，宿迁市作协会员，泗阳县非物质文化遗产故事类传承人。作品散见于《中国诗词》《扬子江诗刊》《楚韵》《楚苑》《宿迁日报》《宿迁晚报》《林中凤凰》《石榴》等报刊杂志或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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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网络

排版：岁寒善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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