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扑鼻香芳饵,专等鲸鲵来上钩
发布时间:2024-09-15 09:35 浏览量:7
安排扑鼻香芳饵,专等鲸鲵来上钩
话说三姑六婆,是最不能与之交往的一类人。因为这些人既闲又有心计,走过千家万户,见识广,手段熟练,不要说那些不正经的妇女,十个中有九个会被她们诱惑,就算是一些毫无破绽的人,她们也会千方百计地找出漏洞,智慧堪比张良、韩信,辩才如同何进、贾诩,无事也能诱出有事来。所以有些正经的家庭会贴出告示,不许这些人出入。其中最狠的一种,就是尼姑。她们借着佛天的名义,以庵院为据点,可以吸引内眷来烧香,也可以引诱子弟来游玩。见到男人问讯称呼,礼数丝毫不逊于僧人,接触无碍。到了内室念佛看经,体态终究是妇女,更容易勾搭。从来马泊六、撮合山,十桩事中有九桩是尼姑促成的,在尼庵私会的也不少。
只说唐朝时有一个妇人狄氏,家世显赫,她的丈夫也是一个大官,被称为夫人。夫人生得明艳绝世,名动京师。京师中的公侯戚里人家的妇女,争宠相骂时,常常会说:“你自以为标致,好歹也比不上狄夫人,竟敢欺负我!”她的美名一时无比,却又性格贞淑,言行谨慎,极是一个有正经的妇人。当时西池春游,都城的士女欢聚一堂,王侯大家的油车帘幕,络绎不绝。狄夫人也不免随俗出游。有一个少年风流的京侯选官,叫做滕生。同在池上,看见了这个绝色佳人,惊得三魂飘荡,七魄飞扬,随来随去,目不转睛。狄氏也抬起眼来,看见滕生风流行动,她一边无心的,却不以为意。滕生看得痴了,恨不得寻口冷水,连衣服都吞到肚里去。问着旁边人,知道是有名美貌的狄夫人。车马散了,滕生怏怏归来,整整想了一夜。自此以后,他行忘止,食忘餐,仿佛丢了一件什么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心上。熬煎不过,于是到狄夫人家前后左右打探消息,得知她平日端庄洁净,无路可通。滕生想道:“她平日难道没有往来亲密的女眷?如果能找到她们,或许可以寻出机会来。”仔细探访,只见有一天狄夫人家门里走出一个尼姑来。滕生跟着她去,问路上的人,原来是静乐院的住持慧澄,经常在狄夫人家出入。滕生便道:“好了,好了。”连忙跑到旅店,将十两银子封好,急急忙忙赶到静乐院来。问道:“院主在吗?”慧澄出来,见是一个少年官人,请进奉茶。行礼完毕,滕生便问道:“请问尊姓大名?为何劳驾光临?”滕生通报姓名后,道:“别无他事,久慕宝刹清德,略备香火之资,特来随喜。”从袖中取出银两递过去。慧澄是个老于世故的人,一眼瞅去,觉得沉重,料想有事相求,口里推托“不敢当!”,手中已经接了。谢道:“承蒙厚赐,必有所言。”滕生只推没有别话,表示敬意而已,告别回旅店。慧澄想道:“这却奇怪!这等一个美少年,想我老尼什么?送此厚礼,又无别话。”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只见滕生每日必定来院中走走,越发显得殷勤,往来渐渐熟了。慧澄终于开口问道:“官人含糊其辞,必定有什么事情,只要有事相托,我一定尽力。”滕生道:“说出来也不合适,料想是做不成的。但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或许希望老师父万分之一出力救我,如果事情不成,我就只能害病而死了。”慧澄见他说得尴尬,便道:“做得做不得,且说来!”滕生把西池上遇见狄氏,如何标致,如何想慕,若能一了风缘,万金不惜的事情说了一遍。慧澄笑道:“这事却难,此人与我往来,虽然标致异常,却毫无半点瑕疵,如何动得手?”滕生想了一想,问道:“师父既与她往来,可知她平日喜欢些什么?”慧澄道:“也不见她喜欢什么东西。”滕生又道:“她曾托师父做过些什么吗?”慧澄道:“数日前托我找些上好的珠子,说了两三遍。只有这一件事。”滕生大笑道:“好也!好也!天生缘分。我有个亲戚是珠商,有的是好珠。我现在就去他家,你要多少都有。”立即出门雇马,飞也似的去了。
过了一会儿,滕生带着两大袋珍珠来到院子里,递给慧澄看,并说道:“这些珍珠价值两万贯,现在看在他漂亮的份上,让给他一半,一万贯就可以成交了。”慧澄说:“他的丈夫出使北方,他一个女人在家,哪能凑得这么多钱?”滕生笑着说:“即便是四五千贯也可以,再不然,千贯或数百贯也可以。如果能促成这件好事,即使一分钱没有也行。”慧澄也笑着说:“真是痴话!既然有这些珍珠,我和你一起用苏秦、张仪的辩才,想出六个妙计,无论如何也要设法让你到院子里走走。到时候再看机会,想办法让你和她见一面,你自己施展手段,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运气了,与我无关。”滕生说:“全靠您的高手相助。”
慧澄笑嘻嘻地提着两袋珍珠,径直走向狄夫人家。与夫人见礼完毕后,夫人便问:“袋中是什么东西?”慧澄说:“这是夫人前几天委托我寻找的珍珠,现在有两袋上等的,送来给夫人看看。”解开袋子,狄氏随手从袋子里取出珍珠来看,嘴里啧啧称赞:“果然好珍珠!”看了又看,爱不释手。问道:“要多少钱?”慧澄说:“售价一万贯。”狄氏惊讶地说:“这只能讨得一半的价钱,已经是相当便宜的了。但我家相公不在,一时凑不出这么多钱来,怎么办呢?”慧澄拉了狄氏一把说:“夫人,咱们借一步说话。”狄氏和他走到房里来。慧澄说道:“夫人喜欢这些珍珠,不需要花钱,这是一个官员想要做一件事的。”说话的人,难道在好人家的女眷面前,好意思直接说送这些珍珠是求做那件事的吗?看官,不要性急,你看那尼姑巧舌如簧,自有巧妙之处。当时狄氏问道:“这位官员想要做什么事?”慧澄说:“是一位年轻官员,因为仇家诬陷,失去了职位,只求一个关系到吏部辩明白是非,希望能恢复职务,愿意送这些珍珠。我想夫人的兄弟和相公的伯叔辈,都是显要人物,夫人想一个门路指引他,这些珍珠就不需要钱了。”狄氏说:“这样的话,你暂时拿回去还给他,等我慢慢想想,有了门路再处理。”慧澄说:“他的事情紧急,拿回去,他又找了别人,哪里还能捞得到他的珍珠回来?不如暂时留在夫人这里,对他只说有门路,明天来讨回音吧。”狄氏说:“这个办法可行。”慧澄告别后,就去对滕生一一告知。滕生说:“今天将要怎么办?”慧澄说:“她既然看上了珍珠,收下了,不管怎样,明天一定要设法让她看到你的手段!”滕生又给了他十两银子,叫他明天早点去。
那边狄氏告别了慧澄,再仔细看珍珠,越看越爱。便想到:“我去托弟兄们,讨这个情分不难,这珍珠眼看就是我的了。”人心不可有欲望,一旦有了欲望,被人看穿,便要落入圈套。假如狄氏不托尼姑寻找珍珠,便无从生出事端;即使是见了珍珠,有钱就买,没钱就算,一是一,二是二,随便你多厉害,动他分毫不得。只为喜欢这珍珠,又凑不出钱,便落在别人的计谋中,把一个冰清玉洁的人弄得没出息起来。却说狄氏第二天正在思考这件事,那慧澄也来了,问道:“夫人考虑事情能否办成?”狄氏说:“我昨晚为他仔细想了一番,门路倒是有的,一定能办妥。”慧澄说:“却有一件难处,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小事。只凭我一个贫苦的尼姑,说来说去,宾主不相识,即便说能做到,这个人如何肯相信?”狄氏说:“是这样没错,但是该怎么办呢?”慧澄说:“依我愚见,夫人只假装设斋到我院中,等这位官员假装无意中撞见,两下里面对面交流,这样可以吗?”狄氏是个善良的人,听到说要他当面见生人,耳根都红了,摇手说:“这怎么可以!”慧澄也变起脸来说:“有什么难事?不过是等他自说一段缘故,这里应承能做到,使他别无疑心。这样才能确实。如果夫人说见面不可以,那这件事就做不成,只好算了,不敢勉强。”狄氏又想了一想说:“既然老师父主意如此,想也无妨。后天是我亡兄的忌日,我便到院中来做斋,但只叫他简单说一两句,就打发他走,以防耳目不雅。”慧澄说:“本来的意思就是这样,说完了正事,留他有何用?自然不必多虑。”慧澄和狄氏约定后,回到院子中,滕生已经先在,把上面的事情一一说了。滕生拜谢说:“仪、秦的辩才,也不过如此!”等到那一天,慧澄清早起来,准备斋宴。先将滕生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静室中,桌上摆设精致的酒肴,把门关上了。慧澄自己出来在外厢支持,专等狄氏。
滕生与狄氏后来有什么勾当?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