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脱口秀 |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脸

刚刚看了袁剑伟导演的《盗月者》，非常惊喜。片子是贺岁档在香港上映的，评分不高，而且这几年看到的港片，都有一点点衰老陈旧之感，这都让我差点错过它，没想到它是一个有黄金时代盗宝片的风采的作品，导演和几位编剧很厉害，写出了一个环环相扣，背景知识用得很恰当，又有人情打底的故事。

故事并不复杂，一间香港的老字号二手表店，明面上做表的生意，实际上做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在“业界”享有盛名。故事发生的时候，原老板莱叔过世了，被姜涛扮演的年轻一代，继承了表店，也继承了“莱叔”这个名头，他打算改掉老莱叔做事的方法，并且借助盗表，清理掉老莱叔留下的手下。就在此时，他得到一个消息，一款有历史意义的、价格不可估量的名表亮相江湖，他于是组建了一个由年轻的开锁匠、表匠和爆破专家组成的团队，前往日本，去窃取这只名表。所谓“盗月”的“月”，就是那款曾经登上月球的M oonw atch。

香港电影黄金时代，常见这种故事，老一辈人退出江湖，新的枭雄崛起，重新划分势力范围，也重新决定成员去留，并且引起一场大洗牌。这类的故事，可以做成武侠片、警匪片、枭雄片，也可以做成盗宝片，比如《盗月者》。这个故事核并不新鲜，但知识背景新颖，细节生动，最重要的是，用了全新的演员阵容，让已经在那几位老演员排列组合的整容里感到疲倦的我们，感受到了一点新意。

编剧和导演，在知识背景上，下了不少功夫，看这部电影，的确能收获不少关于名表的知识，乃至这个行业的经营方式。比如，盗宝组织想去收藏了毕加索名表的表店看表，却并不直接上门，而是故意以夸张豪奢的样子出现，去别的表店看表，然后被引到真正想去的店。还收获了一个冷知识，日本清理死亡现场的特殊清理公司，在清理那些孤独死老人的居所时，会出低价收买老人们留下的物品，有意无意间，能收到很多宝物。就是说，他们赚的不只是清理的钱。甚至很有可能，物品的回收转卖才是大头。我估计这个行业很快会被照搬过来。

不过，在故事刚开始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想象，如果这个故事里的男演员们，换成黄金时代周润发、张国荣、李修贤、李子雄、吴毅将那样的帅哥会是什么样，肯定和姜涛、吕爵安、卢瀚霆是两种效果吧。这几位演员，先不论演技如何，相貌和神采，都和香港黄金时代的演员不一样，周润发、张国荣这一拨演员，从相貌到气质，都有一种传奇性，是大开大合的人，他们出道的时候，也就二十出头，但却有一种久经世事的沧桑感和故事感，眉眼身段里都是传奇，而眼下这一拨男演员，多半清秀、内敛，小眉小眼，更日常也更缺少传奇性。

这样的状况，不只发生在香港电影里，在内地的影视中，也越来越少那种有传奇性的大帅哥，而更多精致清秀的小男生。而在女演员的领地，也在发生同样的事，林青霞、王祖贤、钟楚红这样的美女，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帅哥美女们，肯定没有消失，江山代有才人出，只是发现和使用、观看帅哥美女的心理背景、用人机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比如，1980年代，新浪潮影人重振香港电影，首先要改变的，就是演员面孔，邵氏电影中那些肉团团、粉嘟嘟，带点江湖气和市井气的女星，从此不吃香了，他们找到的新代言人是夏文汐和叶童，“都是高挑修长、外表冷若冰霜，打扮清秀淡雅，似不食人间烟火”。肉团团的女孩，并没有消失，但那个时代，需要夏文汐这样的脸，于是就主张这样的脸，把这样的脸推到前台，不断放大、重申，并让她们的脸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而我们的时代，需要的也许就是姜涛、吕爵安、卢瀚霆这样的脸，也许缺乏传奇和沧桑，但让人觉得安全。

脸，其实是一个世界的微缩方式，控制了一个时代的脸，就控制了我们对一个时代的记忆。人的面孔其实并无大的变化，重要的是，选择什么样的面孔作为时代的代表，所以，朱文在他的诗里这样写：“道理都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