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里程》：只见主题不见人

鉴定对象：《最后的里程》

上映日期：11月9日

《最后的里程》今年8月在日本首映，11月便能在国内的大银幕看到。引进速度如此迅速，大抵是因为这部电影与“网红”日剧《非自然死亡》《机动搜查队404》共享同一个世界观，并由剧集的导演冢原亚由子和编剧野木亚纪子这对黄金组合打造。这两位女性无疑是当下日剧界最有创造力的创作者之一，尤其是野木亚纪子，除了以上两部剧集，她还是《逃避可耻但有用》《重版出来》的编剧，几乎一出手就是爆款。但看完电影，我却颇为失望：在不成立的动机、割裂的人物、冗长的故事之下，野木亚纪子剧本中最为人称道的社会关怀，便显得矫揉造作了。

《机动搜查队404》的主演客串《最后的里程》

《非自然死亡》UDI实验室在《最后的里程》中亮相

野木亚纪子喜欢用故事来包裹对社会问题的讨论和反思。比如《逃避可耻但有用》探讨家庭主妇的劳动价值，《非自然死亡》涉及了校园霸凌、过劳死、青少年家庭教育等议题。《最后的里程》瞄准的话题，是跨国企业对员工和下游企业的无情压榨。影片以一宗连续爆炸案为主线搭建故事：购物大促“黑色星期五”前夜，日本发生多起快递箱爆炸事件，这些快递均由某知名电商网站设在东京城郊的巨型物流中心发出。这家跨国企业对危机的处理方式，竟是层层施压和推卸责任：总部不顾现实情况，要求物流中心保证业绩数据；物流中心以解约要挟合作的快递公司，要求不能停止配送；快递司机被蒙在鼓里，拿着微薄的配送费承担最大的风险。在批判资本的伪善和逐利这个层面上，野木亚纪子一如既往的辛辣。

但若深入到个人层面，《最后的里程》的刻画却非常苍白。爆炸案与该网站的前员工山崎祐（中村伦也饰）有莫大关系：因为工作带来的身心损耗，山崎祐于五年前在物流中心内部跳楼并摔成昏迷。但山崎祐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如此绝望地跳下来？他“996”了吗？降薪了吗？被职场霸凌吗？看不到晋升希望吗？我们一概不知，影片甚至没有交代他具体负责什么工作。这个角色在片中的“高光时刻”，是跳下来之后一头撞上传送带，但传送带仅仅停止了一秒，便继续向前滚动。看到这里我就发现，山崎祐不过是工具人，存在的意义只是让电影能拥有这样一个有力的批判画面。

如此本末倒置的设计，电影中还有不少。野木亚纪子喜欢制造反转，影片前期刻意暗示物流中心新任主管舟渡艾蕾娜（满岛光饰）可能是犯人，却导致这个人物的行为非常飘忽：她一时神神秘秘地在员工系统里删掉山崎祐的信息，一时想尽办法找出炸弹，一时又若有所思地对着电脑自言自语……舟渡艾蕾娜没有一以贯之的行为逻辑，她要做什么，纯看剧情需要。影片最后，她主动为下游企业向电商网站争取更好的劳动待遇，我实在看得非常恍惚：这还是100分钟之前那个为了不影响公司股价而隐瞒爆炸案线索的人吗？

《最后的里程》由满岛光与冈田将生主演

当然，这部电影最大的漏洞还在于爆炸案本身——凶手要为山崎祐报仇，但报复资本家的方式，竟然是随机炸死一个在购物大促买特价商品的普通市民？

野木亚纪子的确是一个主题先行的创作者。但在其过往的电视剧作品里，人物、故事和主题相辅相成，观众看完自然不觉得突兀。但在《最后的里程》里，她实在太贪心也太功利了。既要叙事不落俗套，又要批判跨国企业逐利、资本对人异化、消费主义陷阱等众多社会问题，甚至还要安排《非自然死亡》和《机动搜查队404》的一众人气角色亮相……不断往电影里塞支线，却忘了把主线讲得合情合理。看完128分钟的电影，我只能感叹一句：真累啊。

文 | 记者 胡广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