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年轻人在闲鱼做“黄金矿工”

“与其白干，不如把它卖出去。”

撰文 | 戴悦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11月8日，福布斯中国联合闲鱼发布了“2024 福布斯中国副业100评选”，其中平面设计、旅游规划、语言教学、宠物代遛等是目前最受欢迎的副业类型。

阿里巴巴旗下的国内最大线上二手交易平台闲鱼，已创立10年。它正从早期的闲置交易平台，升级成具有社群属性和创业功能的购物交际场。

“2024年闲鱼副业的日交易额已经超过了千万级，日均订单量已经超过了去年的2倍，目前是供不应求的状态。”闲鱼副业负责人雷婧说。她介绍，闲鱼在今年7月已将副业列为一大业务板块，此举是响应国家拓宽市场化就业渠道的政策。

7月15日，国家发展改革委等13个部门公布《关于支持新业态新模式健康发展激活消费市场带动扩大就业的意见》，提出积极培育新个体，支持多样化的自主就业、分时就业。这鼓励了个人利用业余时间或技能进行创业和就业，为副业提供了广阔的发展空间。

在此大背景下，闲鱼优化了平台功能，而这次转型除了企业的经营理念变化，还有年轻人自发的推动，企业和用户共建了一种二手平台上的副业文 化。

闲鱼上有超6亿的用户，其中 “95后”的占比为43%，“00后”占比为22%。超过700万的用户在闲鱼上搞副业，其中占比最大的是“00后”大学生。和挣钱相比，年轻人更在乎的是自己的爱好能在这里被证明是有价值的，不管多小众。

能被看见的感觉，异常诱人。这届年轻人，流行在闲鱼上当“黄金矿工”，用爱好做钩子，钓上同好（有共同爱好的人），钓来财富。

小众爱好试水的起点

“叮铃”，悦悦的手机响了，有人在闲鱼上点击了“我想要”的按钮。

悦悦今年20岁，是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的一名大学生，现在在闲鱼上售卖自己手工制作的“兽头”。在二次元文化中，“兽头”指的是兽装（fursuit）上的头部。近年流行起来的兽装是一种由毛绒材料制成的服装，是Cosplay的一种。这是一个比较小众的品类，它的买家仅限二次元爱好者，且每个头都要根据买家的要求制作，单单不同，是二次元界的“高级定制”。

因为是定制，“兽头”不便在淘宝这种一单多拍的一手购物平台上售卖。而闲鱼为个人卖家设置的每件产品只能拍一次的购买功能，为这类小众产品提供了销售空间。

悦悦的闲鱼主页上标有“兽装定制师”的称号，她从今年年初开始售卖“兽头”，如今已成交了52单。由于竞品少，悦悦作为新手，每月大约能有1000元的收入，几乎相当于她1个月的生活开销。今年她已经挣了1万多元，自从做了这个副业，她就很少向父母要零花钱了。

悦悦做的安室透“兽头”。（受访者供图）

这次来找悦悦的买家小鹿想定制一款《名侦探柯南》中安室透的同款人偶“兽头”，她在闲鱼的“兽头”卖家中一眼相中了悦悦主页展示的柯南“兽头”，于是联系了悦悦。

悦悦平时都在学校上课，为了不耽误学业，她只有周末回到家才能动手制作，每个“兽头”大概要花上1个周末。她给买来的半成品头骨模型缠布、安上眼睛、包好后脑勺、贴上头发。在这个过程中，悦悦需要反复和买家确认设计细节，并修改。这些沟通都在闲鱼上进行。

闲鱼副业负责人雷婧表示，闲鱼的每一次交易，都伴随着平均40条聊天记录。“它不像一手电商平台，点击购买直接下单就结束了。闲鱼非常讲究人和人之间的互动，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地方，很多有共同爱好的圈层青年能在这里更容易找到同好交流，他们可能从一笔交易最后变成朋友。”

悦悦和小鹿的交易验证了这点。8月初，小鹿发给了悦悦几张她佩戴着“兽头”的照片。照片里，小鹿在上海《名侦探柯南》连载30周年纪念展现场，化身成了安室透，开心的样子让悦悦感到很幸福。

“虽然我没有去，但她戴着我做的‘兽头’去了，好像我也到了现场一样。”

竞争相对小，更容易被看到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舞台上，小沈阳正捏着鼻子，耸着肩膀，一只手指天模仿着刘欢。

这段模仿陈东君也会，不光如此，电话那头的他还能随机变换出海绵宝宝、派大星、熊二和蜡笔小新的声音。他今年27岁，是国内某高新科技公司的大客户经理，从小到大都是理科学霸。极具反差感的是，他现在还在闲鱼上做配音的副业，光靠接单，他1个月最多能挣7000元，足够他支付每月在长春的房租和水电费。

与悦悦不同，陈东君并非在闲鱼上开启了他的副业之旅。从2019年做配音开始，陈东君已经在专业配音网站上售卖语音包，并收获了一批忠实买家。但配音网站竞争太大，推流又小。他决定转战非专业平台，自己做配音定制服务。

陈东君。（受访者供图）

“我先是在淘宝试着开店，但是注册起来流程复杂，审核时间很长，还必须要投入大量精力给店铺网页‘装修’，否则很难被搜到。”陈东君的淘宝店没多久就倒闭了，但他没伤心太久，因为2021年，他发现了闲鱼这块几乎没人吃过的蛋糕。

“那个时候在闲鱼上没多少人做配音，竞争比较小。”陈东君说，闲鱼带给他的流量更多。因为是副业，他的价格比较优惠，每念100个字要40元。挂上闲鱼没多久，他的定制单就接不过来了。

但陈东君渐渐发现，订单需求量大，可他的声线只有几种，作为一个单打独斗的配音演员，他根本无法接住所有送到手里的订单。因此，他决定自己做配音导演，将自己做不了的订单分给其他演员。

东北人的特点是爱交朋友，陈东君也不例外。人脉是他做配音几年来积攒下来的资源。他有20多个配音群，每个群里都有400~500个来自天南海北、积极接活的配音演员。算下来，陈东君背后有一个能覆盖各种需求的万人配音团队。而平台的“闲鱼简历”功能，刚好能让陈东君将这一优势展现出来。

为了推动副业板块的发展，闲鱼专门在主页推出了“搞副业”专区。用户可以在闲鱼主页上创建自己的“闲鱼简历”，将个人技能、作品集以及副业名称展现出来。目前闲鱼已经提供了200多种副业类型供用户选择。

陈东君的闲鱼简历上标有“千人团队专业在线配音”的字样。这是吸引很多买家光顾的主要原因之一。现在，做了导演之后，他每单能收到5%~15%的提成。“我的工作量减轻了，收入大概能达到原来的2倍。”

存在监管漏洞

“当下年轻人对工作的追求，更偏向于自由化。不一定要非坐在公司里面，通过爱好和技能去赚点小钱他们也能接受。”闲鱼副业负责人雷婧如此解释平台上的“副业热”。

陈东君也曾表达过类似的观点，“做配音虽然没有五险一金，但对时间和资源的运用比较灵活。我在家里没事也配音，与其白干不如把它卖出去。”

但对于闲鱼在副业方面做出的作用，中山大学城市消费专家刘晨教授表示担忧：“它需要一些政策法规的保障和监管。正常商家的产品出现问题，相关部门可以监管，严重的可以吊销营业执照以保证消费者权益，但在闲鱼上从业无需营业执照便可售卖产品，门槛很低。”

另外，据不少卖家反馈，闲鱼上会出现买家跑单，拍下谈好但不付款的行为，而闲鱼上的副业从业者们大多数售卖的是定制产品，这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隐患。刘晨教授也表示：“定制产品会存在风险，卖家的权益很难保障。”

作为国内最大的闲置物品交易平台，如何在保障买卖双方权益的同时，实现更多的社会价值，闲鱼仍需不断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