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星白》：在众多galgame中偏好悲剧性剧本，我究竟在寻找什么？

我知道肯定会有人一看到这个标题，心里想“一看就是没经历过生活的苦的、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打游戏的、对批评空间90点以上的作品如数家珍的高中/大学生”。
话说在前头，本人艰难地找到了工作，但依然忙得晚上甚至不想打游戏。唯一能够静下心来思考的时候，是上下班通勤和睡觉前这三段带着耳机听音乐的时间。这篇文章就是这些时间的一部分产物。

前情提要：

我也没想到两年前写的并不算好的文章会有这么多人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并且评论区的很多声音，都是当时的我未曾想到的，在此统一感谢。本文也许会引用不少评论区里的发言，我会一一标注。

最近我的心态似乎回到了刚入坑galgame的时期，于是我重温了很多在我心里留下深刻烙印的作品。星白、SPRB、生命的备件、eden*、玉响未来、星之终途……等等，动画也看了不少如clannad、天使的心跳、HELLO WORLD、可塑性记忆等带有催泪标签的。有一天在车上，我忽然想起一个很久之前就想问自己的问题：“在众多galgame中偏好悲剧性剧本，我究竟在寻找什么？”

在文学领域，悲剧一直都被视作艺术的最高表现形式，悲剧作品是不可被忽视的。在各大galame评分站里，我们会发现排名靠前的作品总是会或多或少蕴含一些悲剧的要素。这些要素与日常欢乐的片段（也就是“喜”的要素）的占比也都各不相同，有的悲>喜，有的则相反。而我们在评价这些作品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认为这些“喜”是在为后面的“悲”作铺垫，好让“悲”的情绪得到一个比较好的爆发。玩家之间不是总流传这么一句话吗：“前面笑的有多开心，后面就有多痛苦”，就是这个道理。

这篇文章除开标题，第一句话向着这篇文章的主题换个说法就是：“现实里已经有那么多的苦难，为什么你还喜欢沉浸在虚幻的感伤里？”。也有很多人问过我，说实话，我并没有为这个问题组织回答。况且这个问题，似乎有一点否定文学作品中悲剧存在的必要性的意味。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问自己，我究竟在含有悲剧要素的剧本中寻找什么，或者说为什么偏好悲剧性剧本。但有一点不可否认，这些让人惆怅惋惜、潸然泪下的作品，通常会传达比一般作品的主人公之间更加丰富的情感。而它们在你心里留下的印记，也更加深刻难忘，久久不能释怀。

《星空列车与白的旅行》讲述的是，被生活摧残、饱经痛苦的几个大人用生命守护幼小稚嫩的孩子的故事。不同于多数不含有悲剧要素的galgame去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乌托邦，星白可谓是直言不讳地陈述了苦难的现实。身体虚弱却依然被父母陈旧观念束缚最终无以医治而逝世的野鸟、即使改掉自己的习惯与容貌但依然在他人的责骂与嘲笑中崩溃的鹰世、有才能与实力但没有人脉最终在激烈的竞争中落败的花江，以及因背上不属于自己的黑锅而人生失意的晓。这四件人间悲剧描绘出的四位大人，曾经都抱有美好的愿景在外拼搏，但却被残酷的现实击倒。看不到对未来的希望，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勇气，逐渐颓废绝望。

游戏前半绝大部分都是温馨日常，显得非常惬意。只有一小部分是为后面的发展埋下的伏笔，包括音理的存在，初次游玩是几乎无法立即发现的（比如晓一开始提到火车的人数时鹰世顿了很久，狩叶说以前的人们不注意火灾的危险性等）。具体是什么伏笔还请见我上文说的前情提要，这里不再赘述。在中期开始，会时不时穿插着一些悬疑要素，和晓的内心独白（几乎都是负面的）。

转折点便是第二站的夜晚晓与真白放线香烟花的场景。那时真白向晓提了一个在我看来非常有意思的问题：“为什么你要教我这些事情？”。晓沉默了。身为玩家的我们，玩完整个游戏后理所当然地得到了答案：这是音理无法再继续体验的事情，这是四位大人没有做到的事情，这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生存下去所必须要学会的事情。

“只有希望才称得上是对抗苦难的良药”（ID：舒舒服服明明白白），确实。想玩一个游戏、想买一件东西、想去一次旅行、想看美丽的风景，这些都是希望。但是，我想再补充一点，那就是勇气。这个世界实在太过冰冷，唯有坚定要实现这些希望的决心和勇气，才能对抗残酷的现实。

大人比起小孩，常常会失去最纯粹的勇气。我们总是会因为过去的经历，遇到新生事物时大脑会悄然运转，分析它与哪些记忆相似，再凭借过去的经验而推断结果。久而久之，便失去了探索新事物的勇气。面对真白放烟花时由衷的感叹，晓希望真白能有勇气体验各种事情，他想让真白尽可能地多体验触动她内心的东西。因为，有很多人没来得及体验就已经没有机会了，不只是音理，也包括晓自己。如果晓带着这份已经失去的勇气继续前行，是否又会发现生活中其他美丽的地方呢？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句话虽然在如今的网络环境下似乎已经变了味，但它的本意放在这里实在是太适合。即使晓经历过真白活着的痛苦，也必然不能轻浮地说“你不能死，你要连着音理那份活下去”这种话。并非“不对”，而是“不够”（【gal漫谈】星空列车与白的旅行 与渴望诉说希望的漫谈，ID：守秘莫长安）。光靠所谓的“正论”不能轻易改变一个人的思维，不能成为她活下去的动力，反而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正所谓“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真白必须要自发地产生“我想活下去，我还想体验更多的事！”的想法。很明显，这趟奇妙的星空列车旅行让真白体验到了很多从未体验过的有趣事情。她手中已经握着几颗闪闪发光的宝石，她还想要更多宝石。晓不能不负责任地说“活下去”，但他可以说“期待下一次旅行吧”。

无论发生了多么开心的事，得到了多少熠熠生辉的宝石，都只会让人想把手伸向更多的宝石。这就是“活着”，这是非常重要的事。

在旅途最后，大人四人组虽已溘然长逝，但因为真白这位幼小稚嫩的孩子，他们重新找回了面对生活的希望与勇气，并将这两项宝贵的品质传承给了真白。他们都在指导真白去尝试她未曾经历的事物，踏入她未曾涉足的领域。也教会了真白如何热爱生活，如何为自己而活。对被生活压垮的大人组来说，现在才找到已经为时已晚，但他们拯救了一位迷途的女孩，又何尝不是一种救赎。游戏整体是一个比较平凡的故事，并没有超神的展开，但终究是给还在与生活对线的迷茫的人心里一些温暖。如果你正因为生活中的困难而灰心，这场旅行也许能帮助你找回继续前行的勇气。

美好事物的终结总是令人心驰神往。——僧间理亚

游戏终了，我究竟是在为什么感动？仔细回想我玩其他游戏时结尾的感受，我为僧间理亚因病悄然逝世无法与男主一起走向人生的尽头感到深深的遗憾，我为白花轮回三世仍能与命中注定之人相逢而庆幸，我为小伯白坚守七十几年的感情而落泪，我为鸢泽美咲迎难而上最终战胜真藤而赞叹……

啊，我恍然大悟。我是为了得到那份更加强烈的释怀与感动，所以才更加偏好悲剧性剧本（并非没有悲剧要素的作品就不玩，实际上我现已玩过的作品里含有悲剧要素的作品只稍微领先了一点不含的）。它更能让我感受到主人公对抗“命运的捉弄”时的「希望」与「勇气」，我也有了满怀希望地继续人生旅程的动力，尽管这趟旅程不尽如人意。

这就是对文章标题的回答。

那么本文就到此为止了。写的很零碎，不清楚看到这篇文章的你有没有理解我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这些确确实实都是我的心中所想。

引用一段超长评论作为结尾吧。

三流的悲剧像猝不及防的一耳光，作者站在无辜者的尸骸上嘲笑着读者，看，美好和幸福只是愚者的幻想，看，我这才是现实，多么黑暗，多么残酷！玩家从这悲剧中感受到的只有被戏耍的愤怒和恶心，角色更是推进作者故事情节的耗材，被粗暴地点燃，照亮那可笑渺小的主旨。如果说不知所云的日常是废纸，那么如此卑劣的悲剧也不过是玻璃渣，一样是垃圾，踩到它只能自认倒霉。

二流的悲剧像一把蓄谋已久的尖刀，作者将一个个鲜活饱满的角色在玩家面前撕碎，他们通常拼尽全力，却在故事的最后败给了现实与命运。玩家起初会受到强烈的情绪冲击，悲伤，迷茫，遗憾，痛苦，这些故事一开始会给我们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但到了后面，随着阅历的增加，作者的意图会被玩家看穿，玩家从这类故事中得到的更多是空虚。最终玩家挡住了作者的刀子，并弃之而去。糟糕的是，玩家对之前奉为圭臬的痛苦麻木了，唯一记得的恐怕是角色扭曲的面庞。

一流的悲剧是什么？我认为是一场葬礼，而那悲剧的成分正是闭棺时的最后一枚钉子，当ed响起时，一切都已盖棺定论。玩家回忆游玩经历时，能透过棺木的那一方小窗观察死者的面容，回顾逝者的一生，注定有不舍，有苦痛，但更多的是释怀与感动，正如逝者生前可能承受了难以想象的苦难，但此时他的表情一定是安详平静的。玩家目送着失去生命的躯体被推入焚化炉，原先的执念终于化为灰烬。生者将带着死者的记忆与怀念，重新满怀希望，继续人生的路程。

好的悲剧不让人沉溺其中，而是教人思考，思考那悲剧的原因；教人尊重，尊重那陷入绝望的人们的选择；教人接受，接受那现实的荒诞与捉弄。角色在故事中通常充满缺陷，伤痕累累，但结局中，他们总能和那该死的现实和解，逃离自己的伤痛与罪恶，从容面对自己的命运，他们从悲剧中得到了爱人的能力，得到了真正的幸福，尽管这不是一个happy end。